愁雲

真心 ◎張晉慊 2005-0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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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打完球，在大廳休息座上喝運動飲料，一個約莫五歲的小弟弟衝了過來，手上拿著一
疊紙，對著我說：「一張給你喔！」我看著他笑：「好，給我一張，謝謝你喔。」他咚咚
咚咚的又跑向別人，也許是和後面的妹妹比賽誰發的多，那是一張廣告傳單，銀行信用卡
申請書或者整合負債。


我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想起我那三歲的姪子。那天去桃園陪他玩了一天，回家前他在浴缸
裡問我：「阿舅你要回家了嗎？那你開車要小心點喔！」我說好，很感動的說好。


少少的回應，但那小朋友很驕傲的跟我說：「一張給你喔！」是他給我的喔，是因為他不
知道這是廢紙嗎？是因為他不懂得被拒絕嗎？他給我一張喔。而那麼平常的一聲問候，我
們禮貌性、下意識性、習慣性的說了幾百遍：那你開車要小心點喔！但是感情去哪裡了？
那個還在浴缸裡玩水瓢、淺水車的小朋友，是那麼認真的跟我說。


我不知道，你們手裡的傳單值不值錢，不知道你們對於介紹自己這件事覺得怎樣，是因為
覺得自己是廢物，覺得會被拒絕，所以不敢跑過去對她說：給你一張我的名片喔！還是覺
得這樣也沒用，所以提不起勁做？不知道多少句：「你還好嗎？最近怎樣？要不要緊？路
上小心點，回到家傳個簡訊來。」說不到對方心坎裡，那份真心是去了哪裡？


真心的付出，真心的給予，真心的關懷，真心的問候，怎麼會辦不到說不出口？他給我一
張，我很高興的收下，不只因為他很可愛，還加上真的無法拒絕，為什麼？他要給我，為
什麼不拿呢？我不要可以等下扔掉，怎麼忍心跟他說不要呢？那為什麼路邊發傳單的人，
伸著手在哪裡日曬風吹，我們卻能夠狠狠的拒絕？因為他是例行公事，因為他造成我們的
困擾，因為我們見多了，不想要，而那小朋友的努力，我不忍心告訴他「叔叔」不要（怎
樣能變回哥哥不要呢…）。


也許你的努力，對於他來說，就像是沒有用的DM，終究會被扔掉，也許你臨別的一語，讓
他感動的落淚，但終究要離開。也許世界上所有的真心都是為了被辜負，所有的努力都是
為了被踐踏，所有的關心對他都是束縛，然而真心是唯一的選擇，是唯一不會被遺忘的，
不會被歲月沖淡的。


真心喜歡一個人，真心愛一個人，也不過就是誠實的對自己說，真的很喜歡，那麼說出的
話，會做的事，都能夠把心意表達出來，有為了什麼而做嗎？有為了什麼而說嗎？姪子是
希望我給他禮物，所以叫我開車小心一點嗎？


也許他是學來的，因為那是大人世界的應酬語，經常會聽到。也許是大人教育他的，這樣
很有禮貌。在愛情的世界裡，你們難道不算小朋友嗎？摸索著愛情的輪廓，學著別人的樣
子，那為什麼真心的話語，不會說的讓人鼻酸，不會讓人聽了感動？


還是一句話，想的太多，要的太多，懶懶散散，無精打采，就像路邊發傳單的人，耗著耗
著混時間，沒有誠意，沒有鬥志，不熱愛這份工作，不在乎結果，兩個小朋友奔跑著比賽
誰發的多，還要花時間「給我」一張，我看見他們真心的在做一件事，我聽見姪子真心的
說一句話。我終究將廣告傳單扔了，我終究沒有打電話給姪子問他好不好，可是我沒有拒
絕收傳單，而那個姪子，我會疼一輩子。


真心沒有什麼，真的，只是在擾攘的紅塵裡，在很少真心的世界裡，多麼令人疼惜。